太子卫率很失落。/p
左右骁卫、千牛卫,将他们挤得远离太子身边。/p
原本该是太子身边最密切的六卫率,如今却只能负责外围,这是何等的讽刺。/p
即便是纥干承基,面见李承乾时都得被千牛卫军士隔开,不信任的姿态一览无遗。/p
但是,能怪谁呢?/p
两次针对李承乾的刺杀出自太子卫率,牵连了两成的卫率军士入狱,纥干承基他们头都抬不起来啊!/p
郁闷之余,纥干承基只能在下值后,便装到东市的小酒馆,缩在角落里,点了一盘猪头肉、一盘炒花生、一盘炒黄豆、一角清酒,一人独酌。/p
清酒淡薄,越喝越清醒。/p
越清醒越痛。/p
从太子身边的红人沦落到神憎鬼厌,中间才过了几年?/p
桌子对面,贺兰楚石坐了上来,一盘鸡、一钵羊羹、一角闷倒驴,与纥干承基拼桌。/p
贺兰楚石是东宫千牛,两人虽没有太大的过往,还是认识的。/p
交情却到不了共饮的地步。/p
论出身,贺兰楚石这样的世家子弟,不是纥干承基这种草根能比拟的。/p
可以说是鸡犬相闻、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阶层。/p
职司上,也不存在交叉的地方。/p
“纥干承基,是不是很郁闷呢?”/p
贺兰楚石轻轻舀了一汤匙羊羹,慢慢品味着,眼里带着一丝笑意,整个人保持着优雅的风范。/p
“有话说,有屁放。”/p
纥干承基很恼火。/p
最看不得这些世家子弟装腔拿调的模样,很想把横刀插进他们腹中,用力搅动,看看到时候他们是否还能如此优雅。/p
装腔作势!/p
“六卫率已经从太子最信任的人,沦落为边缘角色。即便太子嗣位,从龙之臣,有不会有你纥干承基。”/p
贺兰楚石轻言细语,话却如毒蛇一般咬在纥干承基心口。/p
“遥想当年,你纥干承基带着太子卫率,不惧生死、不辞辛劳,千里迢迢赴高昌,挣回钱来改善东宫的窘境,结果呢?呵呵。”/p
纥干承基微黑的脸膛瞬间胀得紫红。/p
过河拆桥的那道桥、卸磨杀驴的那头驴,说的就是他这号人。/p
“你是来羞辱耶耶的么?”/p
纥干承基的眼睛眯得如毒蛇,手紧握着刀柄,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架势。/p
贺兰楚石仍旧语气平淡:“恰恰相反,本官是来给你指一条明路的。”/p
……/p
元善诚是渭南县令,多年不哼不哈的,做事却颇有手段。/p
整个京兆府,渭南县一直是不上不下地卡在中间,无论人口、税赋、发案率都是如此,可谓毫无特点可言。/p
除了京兆府,朝堂都选择了无视渭南县。/p
要么你富得拔尖,要么你穷得家无隔夜粮,中不溜丢的谁耐烦管你?/p
会哭的孩子有奶吃,元善诚只是拉不下脸去哭。/p
渭南县也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地方,武德元年从雍州割去华州,武德五年复隶雍州,跟皮球似的,踢来踢去。/p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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县丞姜君堆着笑容进了公廨:“恭喜明府,龙背村百姓活捉一头幼年白虎,这是天大的祥瑞啊!”/p
元善诚的苦瓜脸终于有一丝笑意。/p
虽然,元善诚自己极度鄙夷所谓的祥瑞,却不妨碍他利用祥瑞赚取好处。/p
六年没挪窝的县令啊,在大唐也算罕见了吧?/p
幼虎并没有甚么攻击能力,关在笼子里养着,遣人侍候就是了。/p
幼虎不可能直接送走,得按流程上报祥瑞。/p
人呐,总是会为五斗米折腰,总是会变成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。/p
奏章过了京兆府,打着旋儿到了礼部,礼部侍郎拿着奏折上朝。/p
“白虎?幼虎?”/p
李承乾古井不波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异彩。/p
男人至死仍少年,何况李承乾还不到三旬,称心之事后多年,他一直郁郁寡欢,活得像个苦行僧。/p
听到有幼虎的消息,终于让李承乾的心死水微澜。/p
跟后世玩车玩表一样,此时的风气,是玩鹰玩犬玩猛兽。/p
如果是成年老虎,李承乾还会有所顾虑,幼虎怕个甚?/p
把自己压抑得太久的李承乾需要松弛,需要一个解压的渠道。/p
“令左骁卫三千人马护驾……太子卫率在前头开路,孤前至渭南县视察民生。”/p
房玄龄怔了怔,出班劝谏:“殿下,如果有心,可以令渭南县将白虎送上,何必劳师动众……”/p
李承乾对房玄龄还是很尊重的,闻言并不动气:“少师,孤不是为白虎,只是借此看看渭南县的真实状况。天天坐上皇宫里,看着奏报天下太平,谁知道会不会是一叶障目?”/p
王恶沉吟了一下:“殿下要出宫巡查,臣也不能反对。不过,左骁卫三千人马,须得安排五百火器兵。”/p
李承乾眼皮抽了抽。/p
好吧,王相一番好意,却之不恭。/p
虽然在他看来,有点谨慎过头了。/p
李承乾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开出朱雀大街,王恶一脚丫子踹开百骑公廨,怼霍燃怒目而视。/p
“王相……”/p
霍燃面对王恶,还是有几分不自在,哪怕百骑是自己当家也不行。/p
“太子去渭南县了,百骑的人呢?有个三长两短,你们是不是全部自刎谢罪?”/p
霍燃本来以为,太子带了这么多人马,百骑可以轻松一下,怎知王恶反应如此激烈?/p
王恶则在心头大骂霍燃这棒槌,越是临近权力更迭的关头,越容易出事,关键时候没有百骑护驾,后果可想而知。/p
霍燃终于反应过来,百骑总衙的人手又多数派了出去办差,只能赶紧将长安队、万年队召集起来,令他们火速跟上太子銮驾。/p
黄土高坡的路,即便官道上铺上了水泥,依旧是晴天一身灰、雨天一身泥。/p
李承乾坐在銮驾上,厌恶地捂着鼻子。/p
前面卫率开道,尘土飞扬,太烦躁了。/p
銮驾上,两名持巨盾的左骁卫勇士警惕地看着四周。/p
不是李承乾不想骑马,只是龙首渠那次遇刺,已经伤到了他在腿脚。/p
虽然行走看上去无碍,却已经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了。/p
李承乾不觉得会有危险,毕竟这是临时起意,架不住左骁卫丘行恭的极度谨慎。/p
老丘这人,杀性重,品行不怎么好,保命技术一流。/p
想想也是,没点手段,以他神憎鬼厌的性子,早被人弄死了。/p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