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堂里没有别人，大人小孩一共九人，围在圆桌前谈笑风生，边聊边吃，吃得很慢。
已经过了亥初，我们才吃得差不多了，桌上的热食没剩多少，倒是年糕红枣之类的零碎吃食剩了些，但也正好应对下半夜，还有一个半时辰要待呢。
不过林青雨已经在开始打哈欠了，兴是察觉到自己来了困意，她赶紧抬手拍打脸颊，甩甩头以驱逐疲惫。
坐在她右侧的张长乐见状，轻轻捏了捏妹妹的手，轻柔道：“妹妹这是困了，再坚持坚持，过了子时就好了，到时候有压岁钱可以收哦。”
再次甩甩头，林青雨眨了好几次眼，似乎总算是清醒了些，应声道：“青雨困……嗯青雨不困，我能坚持，要收压岁钱，邪祟才不会近身。”
听到这话，我知道她还是没有完全清醒。
也是，今天肯定起得早，一天里又没有休息，午后都没有小憩，对于一个八岁小孩来说到了亥时的确容易困乏。
尤其是今天林青雨很高兴，大多时候都处于亢奋状态，这样就更加消耗了精力，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错了。
再者堂里的氛围也很适合人睡觉，暖暖热气熏人醉，催你想要进入梦乡。
“路仁，你给她倒杯茶，我去点支醒神香。”张长乐下了椅子，吩咐一句后，就跑向伯父张黎那边去了。
于是我拿起桌上的茶壶，倒了杯热茶，递向林青雨：“青雨，来，喝茶提提神，小心烫。”
“嗯……谢谢哥哥。”她双手捧过，放在嘴前慢慢喝着。
在我们对面，张长乐来到他父亲身前，说了青雨的情况后就要了火折子，去到厅堂中央，拿了一根醒神香点燃。
这时莲姨坐到张长乐的位置，牵起女儿的手关心道：“雨儿还困不困了，今天你太兴奋了，午后也不知道休息，现在知道累了吧。”
趁势林青雨靠着母亲的胳膊，撒娇道：“娘青雨很高兴嘛，有这么多长辈和两位哥哥陪我守岁，当然要高兴了。”
“你呀……”卫青莲点了下丫头的鼻尖，后者怕痒似地扭头埋进她的胸侧。
溺笑地摇摇头，莲姨抬头看向我，柔和道：“小路，莲姨与你相处不长，但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。雨儿呢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，你和小乐又是好朋友，所以不妨你们俩就真的认为兄妹，如何？”
“这……”莲姨突然说出这个提议，我拿不定主意，看了看林青雨和林伯父，“这件事小子没有意见，我早已将青雨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，只是到底没有过妹妹，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做不周到的地方。”
“哪有！路哥哥做得很好呀，那么照顾青雨，我可喜欢你啦。”
听见我的话，林青雨立马就从母亲身上起来，比我还还激动地反驳道。
被她弄得有些心惊，反应过来后我有些释然地笑道：“是吗……”
“你啊，别吓着哥哥了。”无奈地拍拍女儿脑袋，卫青莲继续朝我说，“小路你放心，这事我和你林伯已经提前商量过了，我们都乐意雨儿有第二个哥哥，以后相互扶持，但更多的还是需要你和小乐多照顾照顾雨儿，这也是莲姨的一点私心吧。”
闻言我摇摇头，回道：“青雨敏而好学，又招人喜爱，我当她哥哥是荣幸。再者天下的父母对孩子当然要有私心，否则又怎能体现父母的疼爱呢。”
“路哥哥……”
“小路啊……”
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唤我，两只一大一小的手先后盖住我。
“之前你两位伯父还说你过于懂事，莲姨还不信，你刚才那句话却让我不得不信了。”
我眼睑稍阖，轻声道：“不过是照本宣科，这些道理圣人早已挑明，小子如今还只能纸上谈兵，做不到身体力行。”
对此林青雨却是立刻反驳道：“才不是呢！路哥哥平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，对谁都很温柔，想法也很周到，青雨很佩服你。等去了国子监，我一定要和同窗炫耀，我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。”
“噗哧！”
即使是我，听见这番话也笑了起来，更别提莲姨了，更是掩嘴笑声，打趣道：“你这样做，到时恐怕整个国子监都会知道小路了，然后四处打听他到底是谁，值得大名鼎鼎的悬露如此吹捧。”
“是崇拜，是实话，不适吹捧。”林青雨就像是没听出来母亲打趣的语气，反而纠正了用词。
“噫青雨你也不害羞。”突然传来张长乐的声音，他坐在莲姨之前的位置，朝表妹食指滑着脸，表示羞人。
“哼！我才不害羞呢！”林青雨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，自信满满地哼声道。
张长乐没有再跟她拌嘴，因为我看见卫姨扭头看向他了，来自母亲的“压迫”，纵使他想要还嘴也不行喽。
“哎？现在你不困了嘛，好事好事。”说着张长乐拍起手来，神色高兴。
“啊？”神色一愣，林青雨慢慢反应过来，用手拍拍自己的脸，神色憨态可掬，“好像是的，青雨缓过来了。”
摇摇头，卫青莲随他们兄妹俩吵嘴，这件事在场任何人都习惯了，于是她和女儿换了座位，与我面对面坐着。
甚至莲姨还移了下椅子，与我挨得很近，然后对我小声说道：“小路，过完元宵莲姨就要带着雨儿离开，把她送进国子监后，就回方城了。以后若是得空，有机会去方城玩玩，莲姨家在方城朝阳街，届时我和林伯亲自接待你。”
长辈的邀请，我自然要接下，故而点头答应说：“好，要是去了方城，一定找你们。”
“好啊好啊。”卫青莲欣慰地握住我的手，“这时你要是拒绝莲姨反而会不高兴呢，你看屋子里，我们都是一家人，用不着那些客套话。”
我莞尔一笑，放在平常我或许真的会婉拒，因为伯父伯母已经照顾得够多了，不想再麻烦，哪怕一点也不麻烦。
可适才听完卫姨的一番真诚感人的话后，我才意识到自从我认识张长乐四年以来，伯父伯母也在默默地认真关注我，给予的用心足以让我心生惭愧。
这样的真诚，让我觉得必须回应才能对得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