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元夜,火树银花合,明月逐人来。
前一日,锦瑟提前做好了准备。
这段时日以来,她和谢堂燕表面相安无事,看起来相处的愈发和谐。甚至在他人眼里瞧着,隐隐有些母慈女孝的态势。
可实际上,二人心思各异,皆是戴着一张假面虚与委蛇,只待对方露出马脚。
最直观的试探,即体现在鸳鸯的事上。
先时,明明锦瑟痛罚了他,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,她不喜鸳鸯。然而,谢堂燕叱责过几句后,依然派他到近前晃悠着侍候。
由此可见,即便说得再多再好听,不论是甜言蜜语,还是诚恳剖白…只要一做事,便知真假。
谢堂燕别有居心,却正好成全了她。
制成假死药的当天,彼时,鸳鸯正拖着病体端茶递水,洒扫庭除。
原本的计划里,锦瑟打算去陇西,她收拾了不少盘缠。现下则全部摊开,倾倒在圆桌上,接着向鸳鸯吩咐道。
「你过来,清点一下。」
这话说得古怪,鸳鸯不明所以,他一手拿着扫帚,抬头看了一眼,旋即惶恐的伏跪在地。
「小姐。」
锦瑟端坐在一边的凳子上,一手支颐,一手拿起一串犀月珠把玩着,向他懒懒道。
「这些,够不够你和你娘亲下半辈子过活?」
鸳鸯不知所谓,额际冒出涔涔冷汗,只不停道。
「请小姐恕罪。」
锦瑟哼笑一声,随即从容起身,站定在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,冷冷问道。
「鸳鸯,你觉得待我的事情了结以后,你还有什么用么?当你没了利用价值以后,你觉得你还能继续留在王府里么?」
自己窘迫的处境给锦瑟这般直白的挑明,鸳鸯不禁别过头去,表情有一瞬的难堪。
锦瑟抚了抚掌,施施然放下那一串犀月珠,晶石啪嗒啪嗒掉落在桌,音质清透悦耳。她的目光穿过一颗一颗剔透的明珠,折映出如玉润色,而乌黑瞳仁里饱含着沉沉思绪,不可琢磨。
二人之间有片刻沉默,半晌,锦瑟定定道。
「我可以帮你,让你和你的娘亲离开这儿。」
闻言,鸳鸯猛地抬头,一脸的难以置信。他动了动唇,刚想问些什么,但入眼所见,女子神情淡漠,眼色凉薄。顷刻间,胸膛里升起的一腔热血便被浇灭。
鸳鸯在心底自嘲,她怎么会帮他呢?他可是出卖了她,害得她落到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啊。
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,锦瑟浑不在意的勾唇一笑,既而从袖袍里取出包好的药丸递给他。